对于鼠,我憎爱有加,爱憎分明。突出的是憎。“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千夫所指,“憎”为必然且必须的。
这与鼠的胡须有关。鼠不大,但须特长,长得不成比例,尖滑,自然不是好东西。昆剧《十五贯》中的“娄阿鼠”造型无疑灵感于此。
(资料图片)
鼠有何德,鼠有何能,一只懒洋洋的猫便能把鼠吓得屁滚尿流,何况庞然大物牛,何况百兽之王老虎。
但,就是小不点儿、灰不溜秋的鼠坐了十二生肖的第一把交椅,稳如泰山,匪夷所思。
小学赶上“除四害”,“四害”之首便是老鼠。一条鼠尾,可换得一面符号小红旗,前提当然是除一鼠。我得不了小红旗,但我的朋友猫却大快朵颐。猫是磊落的,英姿飒爽,它在黑暗中扫除见不得人的鼠,却忘却了该留下见证,留下换取小红旗的鼠尾巴。为此,我不快。
鼠为耗子。耗必损,损人抑或损己。啮齿类动物中,鼠其实是很胆怯的。你看它的眼神,总游移不定,紧张啊。为了生存,它昼伏夜出,灰溜溜,整个低调。须知,它比恐龙还早出世啊。恐龙今何在?而鼠作为“现存最原始的哺乳动物之一”,似乎丝毫不气馁,更没呈现绝种的征兆。这就是韬光养晦,大智若愚。人类能小看它吗?核反应试验中,鼠当之无愧,抗辐射!但所有的核电站,防鼠都是如临大敌。最前端的人类科技,对付最钝于进化的黑色老虫竟至如此首鼠两端,狼狈不堪,黑色幽默也。
是“智取生肖”改变了我的看法。十二生肖中,鼠的克星“黑猫警长”,非但交椅坐不到,连名分都捞不到一个。想想,胡须都要气歪。小小老鼠,跳到牛角尖上,趾高气扬,让牛、虎、龙这般的“大佬”统统往后靠,跟着鼠尾,吹胡须瞪眼睛,甘拜下风。鼠有何能,鼠有何德?鼠列十二生肖之首,几乎成了一个难以破解的“文化悬案”。
事实上,解还是有的。牵强附会的背后说不定就是豁然开朗。
鼠出没于子时,黑咕隆咚。世界沉浸梦乡,恰似混沌初始。此时,鼠出洞,尖嘴咬开黑暗,替混沌开窍。神话传说,“天开于子,地辟于丑。”子时属鼠,丑时归牛,鼠咬天开,牛耕地辟,如此说来,鼠拔得头功,名列榜首,当之无愧。又,“鼠”字“臼”顶头,头顶石臼去撞墙,去打洞,敢担当,经受得住打击,你说小小老鼠是否也有大大雄心?
是民间戏曲改变了我的看法。最可爱的是老鼠嫁女、老鼠娶亲。伴着欢快的乐曲,鼠新郎、鼠新娘闪亮登场。锣鼓敲得密,唢呐吹得响,伴郎伴娘跟着轿子跳得欢。蓦地一声警报,乖乖隆地咚,万籁俱寂,抱头鼠窜。鼠们真可爱,情景真生动。这又让我想起了儿时祖母讲的故事,想起那一首奶声奶气的儿歌:“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叽里咕噜滚下来。”
是经典动画改变了我的看法。《米老鼠与唐老鸭》这部迪士尼经典卡通片,征服了全球大大小小的观众。那只精灵乖巧的米奇小老鼠,让人恨不得举手一抱,啧地亲吻上一口。经典儿童小说《柳林风声》,更让一帮小鼠友们担当主角,田鼠、鼹鼠、河鼠,个个真诚、义气,好样的。澳洲草地上的袋鼠为鼠中“巨无霸”,但其弹跳,笨拙可爱,尽展娃娃风趣。
女儿小时候,妻祖父曾送给她一只宠物。毛茸茸,肥硕,养在竹笼中,乍看似灰兔,仔细一看又如大老鼠。女儿很好奇,拿着菜叶子,整天围着笼子转。那是一只“鼠兔”,喜欢抓爬,吱吱叫,又名鸣声鼠。妻祖母端坐一旁,开心而慈祥,笑容旋转成一个金色向阳的年轮。
鼠须,八字,它是一把智慧的标尺?大文豪苏东坡写过一篇《黠鼠赋》,文中的那只小老鼠,为求生而诱敌,而装死,最终出其不意、溜之大吉。智商之高,令人瞠目结舌。在古典武侠小说中,“鼠辈”往往身怀绝技,来无影去无踪,为高手中的另类,“五鼠闹东京”(《七侠五义》),看得人眼花缭乱,拍案惊奇。看来“胆小如鼠”“鼠目寸光”,是小看、是没看清楚“耗子”的实力与面目!
鼠“黠”,具大智慧。难怪,万物之长的人类在数字化生存中须臾离不开“鼠标”。
鼠窃食,又传播疾病。因此,说回来,说到底,鼠还是可恶之物。人养猫抓鼠,设计鼠夹、鼠匣诱鼠。但效果似乎越来越不如意。猫养尊处优了,腐败分子索性与鼠为友;鼠夹、鼠匣,明摆着,装装样子。不胜烦扰,投放药饵灭鼠。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一个老农靠贩卖特制的鼠药——“毒鼠灵”,声名大震、财源滚滚。可惜,药太毒了,太危险了,在让老鼠“三步倒”“一扫光”后,一不小心也把人“放倒”了(误食,乃至投毒)。此后,“毒鼠灵”搁置,而好多的农民也开始进城上楼了。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千年的梦寐,能安然吗?鼠与我们共住一个地球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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