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人寻觅探幽的障眼法在中国建筑中司空见惯,在周庄的游览地图上也有这种遮景的美学。我们从牌坊走进去,经过一段簇簇拥拥之后,一转弯就遇惊喜,一抬头就见惊艳,整个世界豁然开朗,一半是岸,一半是水,一半诗意,一半烟火,“一江烟水照晴岚,两岸人家接画檐”,江南水乡的动人情景近在咫尺、触手可及,“遇见她如春水映梨花”。这里天然地蕴含着喧闹与宁静错落之致,也弘扬着纤柔与浓烈的混合之美。其实到周庄来已不知其数,琳琅满目的记忆一直摇曳在心中,旧情尚未褪,当春再发生,虽不是乍见之欢的激动,也有久处不厌的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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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神入化的水乡传奇
周庄深藏在苏杭的山水之间,周边有澄湖、白蚬湖、淀山湖和南湖等群湖环抱,“镇为泽国,四面环水”彰显了典型的水乡风貌,“咫尺往来,皆须舟楫”还原了曾经的水乡生活,“小桥、流水、人家”构成了基本的水乡格局。周庄的旧镇区面积24公顷,东西向长15千米,宽1千米,以4条河道为骨架,依水形成8条长街,有南北市河、后巷河、中市河,形成了独特的“井”字型水路结构,河街平行,前街后河,河路相间,河路相通,依水取势,顺势而为,历史的积淀把水、路、桥、房结成一体,河、桥、楼、埠连成一片。“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水是人间大道,水是历史河道,水也是文化正道,人与水的亲近是水乡的情怀,事和水的亲昵是水乡的情趣,物与水的亲缘是水乡的情调。有人讲,周庄三分之一为水,三分之一作街,三分之一为桥。三一三十一,万变不离其宗都是源自于水。水是生存的基础、交通的前提和农业的命脉,分分秒秒不离水,时时刻刻靠近水,水是永远也戒不掉的依恋,因此无处不在的水因子,把整个水乡打成一片,因水浮船,因水生桥,因水成街,因水开肆,水廊、水榭、水亭、水楼、水阁、水墙、水门等,进而衍生出来的是石板路、石拱桥、石驳岸、石码头等,这一切的一切,都引人入胜,动人心魄,不可言说的美,浮想联翩的情,总让人心思神远......
打开周庄方式确实有多种多样,没有是非之分,也没有好坏之别,更没有高低之差,这完全取决于自己的喜好和选择。周庄有史以来就是一个漂在水上的古镇,到处充满着浓郁的水乡气息。水乡的特色不在气势而在气韵,水乡的气韵不在意蕴而在于意境。这里有弯弯曲曲的河道,玲珑剔透的小桥,青色砖石的窄窄小巷,鳞次栉比的老店铺,幽谧的街巷,古朴的民房,弯弯的河道,排排的廊柱,重重的券门,灵空的水阁,粼粼的倒影等,面对流水撩拨的璀璨清新,彰显出炙热中的豪迈,大气中带着飘逸,温柔中带着优雅,在朴实无华中超凡脱俗,在超凡脱俗中返璞归真,让我们感到这些风景背后的意义,不仅仅是美丽,还有温暖、踏实、真诚和平常。临窗清茶,看清丽婉约的水乡神采,听吴侬软语的民俗风情,品委婉缠绵的江南小调,但最让人上瘾的,还是寻找一个僻静的角落,让“野渡无人舟自横”自然入画,诗画依偎,有刚有柔、有远有近、有动有静、有形有神,一切都有了,只是缺点雨水,如果天随人愿,细雨忽然飘空,那就更有江南的味道了。随着“雨一直下”,“你渐渐感到心在变化”,也许为了这一刻你等得太久了。雨丝欲说还休,雨点欲罢不能。错综复杂的点线结构在从容中蕴含着激情,在恣肆中潜藏着秩序,看似凌乱的图像背后有着严谨的形式逻辑,那感觉绝对就是一幅令人难忘的极品水墨画。
现代心理学认为,人们对似曾相识但又不太熟悉的特别感兴趣,对过度陌或过于熟悉的事物不感兴趣。许多人到周庄,都是奔着石板弄堂、飞檐翘角、水巷交错、粉黛相映这些景象而去的。这是没错的,但光有这些还是远远不够的。走近周庄就必须走进生活,不走进生活,就不了解周庄,不了解周庄,就不能算是真正地理解周庄。古镇的袅袅烟火,古镇的世事人情,古镇的人生百态,古镇的细水长流,一定会有你不熟悉而感兴趣的真实、真诚和真谛。能够从许多日常朴实细碎的画面切入,可能画风不同,却能够在世事纷扰中找到原始的本真和最好的慰藉。走在沿河的两岸,可以去看看两位老翁争吵不休的下棋,如果有兴致,也可以参与到他们的杀伐博弈之中;可以去看看老大娘们边喝阿婆茶,边做针线活,边唠家常的生动情景;可以找当地的知情人了解古镇的前世今生,只管倾听古镇里说不完的故事。只有深入到周庄的深处,你才能发现那些充满烟火气的诗意和美好,进而能够感受到这里原来是一片装满闲情逸致的世外桃源。
提到周庄的古桥就不得不提最为著名的“双桥”。双桥名为世德桥和永安桥,始建于明万历年间。世徳桥,拱形单孔,东西走向;永安桥,梁式单孔,南北走向。双桥一拱一直,纵横相接,形似古代的钥匙,因此又俗称为 “钥匙桥”。双桥无缝衔接,非常别致,咬合精准,巧夺天工,联袂出场就是它们与生俱来的宿命,出双入对也是它们与时俱进的魅力。如果把镜头从特写拉成远景,就可以发现桥下的河水,居然是一个巨大的镜面。能够把世徳桥隆起的拱背拼合成一个完整的圆形,也能够把永安桥的梁式桥洞塑造成一个完整的方形,方圆呼应,铆定乾坤,这是天圆地方的天地之道,也是外圆内方的人格之理,更是天人合一的中国哲学。双桥融通着古今文化,沟通着两岸人家,更连通着绘画精品。1984年,旅美大画家陈逸飞以周庄的双桥为素材,创作了油画《故乡的回忆——双桥》引起轰动,他因此声名鹊起,周庄也因此蜚声中外。
富安桥虽不像双桥那么久负盛名,却地处古镇中心地带,位于周庄中市街东端,横跨南北市河,通南北市街,是江南水乡仅存的立体型桥楼合壁建筑。该桥始建于元至正十五年(1355年),原名总管桥,大概是因为以前旁边有个总管庙而得名。因为年久失修,沈万三的弟弟沈万四就主动出资,将此桥修葺一新,改名为富安桥,表达自己在富足之后祈求安康的美好心愿。整个桥长17.4米,宽3.8米,跨度6.6米,花岗石质地,秀水拱桥,石栏环洞,云赏绝色在此得到了最好的诠释。与其他石桥不同的是,桥身四角有桥楼,飞檐朱栏,雕梁画栋,它们是富安桥的陪伴者和守护者,担当着维护尊严的使命和袒护安全的责任。走在桥面上,到处都弥漫着沧桑岁月的斑驳痕迹,左右眺望,视野开阔,一条笔直的河水从桥下潺潺流过,就像是一张渐次展开的细长宣纸,任凭摇橹在上面挥洒巨擘,笔酣墨饱,龙飞凤舞,那一道道水纹就是一行行草书,入木三分,力透纸背,两边的石驳岸仿佛丰厚雍容的精致边框,把这幅墨绘楼桥的佳作,装裱得丰筋多力、文采炳焕,观之生情,过目难忘。因为富安桥处于古镇统揽全局的位置,尽得天时地利之人气,当年的这一带,曾生动地描绘过两岸浓厚的生活情调和热闹非凡的场面,摊点林立,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人来人往。随着周庄成为商贸重镇,这里也就水涨船高地变成了手工业、粮食和丝绸集散地和交易中心,江南地区的各种特产销往全国各地以及海外都源源不断地发自这里。
曲径通幽的水乡时光
周庄原名贞丰里,何为“贞”?此乃《易经》乾卦的卦辞“元亨利贞”中的“贞”。“元亨利贞”就时遵从天道,顺应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自然程序,告诉人们冬天必须要把收割下来麦子收藏好,这样到了第二年春天才会有新的种子,所以“贞”字这个环节至关重要,决定着能否取得来年丰收之根本。如是观之,“贞丰”这个名字就显得很有寓意,立天之象,贞下起元,那种期盼幸福的日子早就深刻到人们的骨子里,祈求老天保佑风调雨顺、年年丰收,是人们始终如一、坚持不懈的理想愿望。这种文化影响源远流长、深入人心,至今仍余波绮丽,在周庄的许多地方还可以清晰地看到曾经的印记。比如贞丰桥、贞丰街等,还有周庄的牌坊上赫然写着“贞丰泽国”四个大字,都不时地引发着人们思古之幽情。尽管当年这里蔓草荒烟、荆榛满目,就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小村落,但人们永远都会记着“贞丰”这一份心灵的美好。至于为什么要改为“周庄”?据清嘉庆年章腾龙在《贞丰拟乘》中记载:在北宋元祐元年(1086年),有个姓周的迪功郎(迪功郎为乡村小官职务名),因为笃信佛教,对贞丰里这块宝地格外青睐,为了把自己的心中善意变成普度众生的行动,他主动舍宅建造全福寺,还捐出了200亩良田为庙产,这在当地一时传为佳话。老百姓感念其德、情系其功,就改“贞丰里之名为周庄”以记之。人们现在常说的周庄有900多年的历史,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起算的。
其实不管是贞丰里,还是周庄,都是属于后起之秀。如果要从春秋时期起算,周庄的历史还要久远。据说这里最早叫“摇城”,相传是吴王少子摇的封地。因为吴太伯、中雍、周文王、周武王都姓姬,所以这个吴王少子应该叫姬摇才对。吴国有600多年历史,历经25代君王,他究竟是哪个吴王的小儿子呢?文献中并没有记载,所以不得而知,也无法猜测。只是因为周庄地处吴越两国的边境,是吴国对越国作战的前沿阵地,吴王将少子摇封地于此,看来对他的军事才能还是充分信任的,要不然也不会把如此重要的边境门户委任于他。至于周庄是不是到此就找到了历史的源头?应该还不能算,如果进一步探究,还可以追溯到5000前的良渚文化时期,有历史考证发现当年这里就已经有了居民劳作生活的痕迹。
周庄土地肥沃、气候温和、水网密布、灌溉方便,确实是个种粮长菜、种桑养蚕的好地方,随着南宋定都杭州,许多中原移民也陆续在此驻足,这里人烟日渐稠密,烟火也越发浓烈,小集市镇的出现,为日后的蓬勃发展奠定了比较坚实的基础,但真正能够把这种小集市镇变成商业大镇的,江南富豪沈万三功不可没。说到周庄,沈万三是确实是绕不开的重量级的存在。可以说没有沈万三,有就没有周庄。
沈万三原名沈富,号称万三,万三者,万户之中三秀,所以又称万三秀。沈万三的祖先早先住在南浔镇沈家洋(今浙江湖州)。原来他们家庭很富裕,因为遭遇洪水袭击,母亲死于瘟疫,父亲沈悠无奈只好带着四个儿子乘船逃到周庄。老大和老二不幸早逝,只剩下第三个儿子沈富和第四个儿子沈贵长。现在周庄还有个村庄叫东垞,沈家的最初落脚地就选在那里。何为“垞”?意即“小土山”。因为当时苏州、昆山一带三江(古东江、松江、娄江)并流,河汊密布,人要在此居住,必择湿地之中的小高地,以求干爽又无水涝之虞,且出入方便,从中我们也不难找到他们选择周庄的理由和线索。
沈万三随父亲来到这里,接续父亲的事业继续干,“躬耕起家”,“好广辟田宅,富累金玉”,依靠垦殖发富,奠定了立业的基础。但他天生有一颗敢做大生意的进取心,不断伺机扩大战果、开辟财源,他凭三江之利,广集货资,远拓疆域,开辟了“竞以求富为务”的对外贸易活动,据《吴江县志》载,沈万三“富甲天下,相传由通番而得”,著名历史学家吴晗也说:“苏州沈万三一豪之所以发财,是由于作海外贸易。”其实沈万三非常善于利用江南水路交通发达的优势,首先是做国内贸易,然后才逐渐开发海外市场,把丝绸、瓷器、粮食和手工艺品等运往海外,又将海外的珠宝、象牙、犀角、香料和药材运到中国,于是财源滚滚,金堆玉积,迅速成为“资产巨万、田产逾吴下”的江南第一富豪。
关于沈万三故事,周庄坊间有很多传说,但最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还是“万三蹄”的来历。一次朱元璋到沈万三家做客,沈万三以猪蹄膀招待朱元璋,朱元璋看到一整个蹄膀端了上来,就问沈万三怎么吃法?其实这是一个两难的送命题:如果沈万三说用刀,那朱元璋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治他死罪,怎么能够对“猪(朱)家”动刀呢?但如果不用刀,朱元璋又没法吃,欺君之罪也不得了。这时,聪明的沈万三脑子还是来得快,麻利地从蹄膀中抽出一根骨头,以骨切肉,条分缕析,清清爽爽,泾渭分明,既解了难题,又逃过一劫。朱元璋也暗自佩服,他吃了以后,觉得味道很好,又生一计,问沈万三这道菜叫什么名字呀?沈万三一想,总不能说是叫猪蹄膀吧,皇帝姓朱,全国都避讳说猪(朱),你要说猪(朱),那还不是自己找死。但这也没难住沈万三,他一拍大腿,脱口而出,“这叫万三蹄啊”!于是“万三蹄”便由此得名。
这种打趣的故事显然是虚构的,确也间接地反映了沈万三与朱元璋斗智斗勇的经历。沈万三先前曾支持过张士诚,朱元璋对他早就不爽,待自己打下天下,定都应天(南京)后,就开始变着法子刁难沈万三,因为要扩城修墙,就让沈万三负责修筑聚宝门至水西门一段,还有廓房、街道、桥梁、水关和署邸等相关工程,大概占整个城墙的三分之一。在国库拮据而又好大喜功的背景下,沈万三能够如此勇于担当、无私奉献,应该算是效忠皇上主动示好,他急切地希望打消在朱元璋心中的阴影,因此对自己负责的工程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不仅延请一流的营造匠师,还整天盯在工地上督促进度、检查质量。应该说,作为一个从未干过建筑的商人来说,他面临的困难确实要比皇家修筑的城墙要多得多,但沈万三还是比皇家修筑的城墙提前三天完成了,而且保证质量。他以为这样能够讨得朱元璋的欢心,没想到又恰恰犯了皇帝的大忌,你怎么能够去跟皇帝抢功呢?你沈万三虽富可敌国,但要与皇帝平起平坐,肯定没门,可悲的是沈万三聪明一时糊涂一时,竟又自告奋勇地向朱元璋提出,打算用百万两黄金,去犒赏三军。如此收买军心,岂不就想造反吗?这还了得,简直无法无天,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明太祖龙颜大怒,立刻准备大刀砍向沈万三,亏得马皇后从中调和,这才改判为没收全部家产,发配充军,流放到云南边陲。其实在至高无上的皇权面前,商人哪怕再有聪明智慧,其实败局早就注定。“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看到他从人生的巅峰瞬间陨落命运的谷底,确实让人唏嘘感叹,但沈万三对周庄的恩义,却流传后世,永不泯灭,成了许多周庄人心中的感激和骄傲。据说后来在乡人的帮助下,客死他乡的沈万三最终叶落归根,他的坟墓被悄悄地隐藏在周庄北部银溪的底部,河面上波光粼粼的流水,看起来就像无数的银币在闪耀......
惊世绝艳的水乡建筑
江南的青瓦白墙,在最简单的颜色中成就了清雅简淡的质朴。周庄建筑风格秉承江南一系,多以木构一、二层为主,粉墙黛瓦,驳岸人家,五岳朝天,四水归堂,穿堂、天井、木架、斗拱、瓦顶、空斗墙、观音兜和马头墙等美不胜收,形成了高低错落、庭院深邃的建筑群体风貌。临街的商业建筑基本都是利用河道间狭小的空间,聚拢在沿河两岸,有着浓厚的商业气息,这些民居皆为明清建筑,不同时期的排列组合,承载着多年的丰厚积淀,从远处走来,在近处伫立,从闹中走来,在静中寂寞,在时间中慢慢累积起来的许多理性观念和情感力量,以及曾经轰轰烈烈和不堪回首的往事早已渗透在一砖一瓦、一柱一础之中,屋舍联排,测墙相接,或前店后坊,或前店后宅,或下店上宅,这种格局有异于其他周边同等级城镇的街市,加上民居、商铺、作坊以及其他建筑间各种组合排列,构成了周庄独特的建筑精品。
沈厅位于周庄南市街上,原名敬业堂,18世纪下叶改为松茂堂,是周庄最大的私家宅院,是由沈万三旁系后裔沈本仁于清乾隆七年(1742年)所建,这是一座非常典型的清式宅院。早年的沈本仁是个纨绔子弟,整天浪荡生活,虚度年华,其父死后,被人断言万贯家财必毁于他之手,沈本仁闻言自省,觉得自己如果这样下去,这种结果迟早都会不请自来,他不知是哪根筋搭对了,一时醍醐灌顶、幡然猛醒,立即摆酒设宴招待旧友,表示从此金盆洗手,不再玩岁愒日,励精图治,发奋努力,置田千顷,重头做起,终致家道中兴,光耀门楣,于是他在沈家老宅的旧址上,又大兴土木,殚精竭虑,建造起了如今仍器宇轩昂的沈厅。
沈厅共有七进五门楼,基本都是“前厅后堂”的格局,有大大小小的房间100多个,占地2000多平方米,均分布在100米长的中轴线两侧:前部是水墙门、河埠,供家人停靠船只、洗涤衣物之用;中部是墙门楼、茶厅、正厅,为接送宾客、办理婚丧大事及议事之处;后部是大、小堂楼,厅屋主要是生活起居之所。整个建筑就像一首渐行渐近的乐曲,从第一进起奏到二、三进的展开,经过层层递进,波涌浪叠,到了第四进正厅松茂堂时,达到整个乐章的高潮,巨浪滔天,“卷起了千堆雪”。这里是沈家用于接待宾客的地方,也就是代表家庭的脸面,其金碧辉煌、富贵炙烤,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只见正厅面阔有11米,前有轩带廊,后有廊带弄。厅内梁柱粗大,梁柱上镌刻着蟒龙、麒麟、飞鹤、舞凤等花饰。厅堂中央悬一块清状元张謇所书“松茂堂”匾额,字迹遒劲,力透纸背,妙笔生花,意味深长。
其实,在这个建筑高潮来临之前,还有一个引人注目的衬垫,那就是面向正厅的砖雕门楼,它是沈厅五个门楼中最为宏伟的一座,上覆砖飞檐,刁角高翘,下承砖斗拱,两侧有垂花莲,下面是五层砖雕,布置紧凑。正中匾额,刻有“积厚流光”四字,周边额框都是精雕细刻的浮雕。红梅迎春、鸟兽虫鱼、山川草木,玲珑剔透,形神兼备,还有许多人物造型,包括《西厢记》、《状元骑白马》等戏文形象,形神兼备,栩栩如生。
我们在沈厅的第五进中,看到了江南豪富沈万三的真身坐像,但最吸引人的,还是在他的面前那个金光闪闪的聚宝盆。据说放进一支金钗,能取出一大把金钗;放进一只银元宝,就能取出一盆银元宝。这个聚宝盆,永远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所以沈万三才能靠它富甲天下。这个聚宝盆确实是有的,但没有那么神奇。在沈万三少年时代,管家为了培养他的“财商”,就从酒庄里取来一个空酒坛,要求沈万三将零钱放入其中,存取均需记账。沈万三对此特别认真,账目笔笔清爽,此后这个酒坛就被沈家人称为“聚宝盆”。后来它一直都跟随沈万三,被视为生意经的镇宅之宝。当年在南京建造“中华门”时,因为土质地基不好,总是塌方,反反复复好几次,刘基献策,如果能把沈万三家里“聚宝盆”埋到城门下,就不会再塌了。朱元璋一直都有“取富民之财,用之于百姓”的打算,此计正中下怀。但这个皇帝的高明和狡黠之处在于,明明是豪夺,偏偏能够巧取,朱元璋信誓旦旦地保证“四更借、五更还”,但一转身,就立即下旨,此后不准再打五更时!因为聚宝盆被埋到城门下,这座城门后来就叫“聚宝门”,直到1931年才更名为“中华门”。据说当年的“聚宝盆”埋的地方,就在中华门的第一道城圈内的东边墙下。也是因为有这么一段长长的光阴故事,人们对沈厅里的聚宝盆格外充满兴趣,到此都纷纷向盆里扔掉投硬币,据说如果砸中了,就能招财进宝,但谁也没见过因为砸中就能财源广进的,姑妄言之,也就只能姑妄听之。
张厅,位于周庄北市街双桥南,原名怡顺堂,相传为由明代中山王徐达之弟徐逵后裔于明正统年间兴建,后家道没落,于清初出卖给张姓人家,改名玉燕堂,俗称张厅。 张厅是一个典型的江南水乡民居建筑宅院,其宅基地为长方形,同时为了适应当地河网和街道的肌理,宅院朝向正西,墙门后有厅堂六进,其后为花园,园中还设置了佛堂和书房庭院。记得在第三进大厅的东侧,有一条幽暗深长的陪弄。原以为这里空无所有,冷冷清清,其实它蕴含着形式美的微妙节奏,万象浓缩在一条室内小道中,时时处心积虑便构成了丰富的画卷。穿行其间,只见岁月荏苒记录在斑驳的墙上,壁龛被时光的烟火熏燎黝黑,湿滑的青苔在脚下氤氲蔓延,好在顶上有微弱的灯光照着,我们还是高一脚低一脚走在恍恍惚惚之间,感受着里面的明暗,感受到有明到暗,也感受到由暗到明,忽然间就见一片绿意从花窗隐隐透来,喜不自禁。一条名叫“箸泾”的小河奇妙地闪现在弄底,河水清洌,据说与南湖相通。能够在自家的院子里建有一丈见方的水池,也就成了这座建筑的最大亮点。船可以从外河经过屋底划到家中院子来,在院子里可以停船,可以会船,也可以开船。“轿从前门进”这是大户人家的通则,但“船从家中过”才是张厅的独有。这个家中水池,就是张厅的独到之处,也是这座建筑的点睛之笔,许多游客慕而来,就是希望见此能得偿所愿。
“中国第一水乡”究竟意味着什么?多次去周庄,我也不断地思考这个问题。说它是水乡第一名吗?它确实也是江南六大水乡之首;说它是人们广泛知道的第一个江南水乡吧,它确实也是最早成为人们炙手可热的旅游打卡地。但我要强调的是,周庄之所以被称为“中国第一水乡”,要从本质上去理解,还是因为它比较准确地提炼和概括了江南水乡的基本特征和精神内涵,江南水乡与生俱来的价值符号和来龙去脉的历史轨迹,在这里都被演绎的惊心动魄、如火如荼。正如著名画家吴冠中所称赞的那样“周庄集中国水乡之美”,更集江南水乡之美。这里是原汁原味的江南,这里是有滋有味的江南,这里是梦里的江南,这里是诗意的江南,这里是杏花春雨的江南。来到周庄,满眼都是江南!
作者张永祎(上图)
张永祎,著名作家、文艺评论家,江南文化学者,曾受邀做客央视中文国际频道(CCTV4)《文明之旅》栏目,讲授“梦里水乡江南镇”。著有《与我有约》和《水做的江南》等。曾为多家报刊撰写江南文化专栏。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大众电影》《天津社会科学》《青海社会科学》《江苏社会科学》等发表多篇学术论文,系江苏省首届紫金文艺评论一等奖获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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